2010年5月20日 星期四

駭客任務


X戰機的纏鬥、原力驅動的光劍和死星陰森的臉龐固然都很酷,但在我們的時代裡真正流行的,是上傳和下載各種擴充新技術,是在現實中扮演一個虛假的自我、在虛擬世界中扮演另一個真實的自我,是一種叫做「無線網路」的隔空念能力……



有一說是人的一生中,只要能有一件值得被流傳的、足夠被記得的作品,則一切的意義已足矣。如今回想起《駭客任務》系列,就算不論其跨越電玩、電影、漫畫與動畫產業的龐大文本群,也忽略它同樣壯闊的兩部續集、而只考慮1999年的第一部《駭客任務(The Matrix)》,一則「永垂不朽」的美名依舊要屬於拉瑞安迪華卓斯基這對鬼才兄弟。

畢竟,耀眼得令人灼傷的創意光芒,是所有藝術家們永恆的追尋。不論就技術上而言(成熟的敘事和突破性的視覺設計)、價值上而言(讓全球影迷們探辯不盡的世界觀設定和開啟先河地將港式武打導入好萊塢)、商業上而言(超乎一切觀影經驗的娛樂效果和擴充周邊產品的巨大可能),《駭客任務》都是一部絕對優秀的作品。不僅是數位時代電影史上最成功的案例之一,更甚至形塑了二十一世紀初期好萊塢科幻與動作片兩大領域的風格。


若要說早我們二十年的科幻片迷是所謂的「星際大戰世代」,那我相信和我同屆的許多年輕影迷們必然會自豪地承認我們是「駭客任務世代」。X戰機的纏鬥、原力驅動的光劍和死星陰森的臉龐固然都很酷,但在我們的時代裡真正流行的,是上傳和下載各種擴充新技術(plugin),是在現實中扮演一個虛假的自我、在虛擬世界中扮演另一個真實的自我,是(先偷渡一下後話地)一種叫做「無線網路」的隔空念能力。

所以,就來聊聊這部拍攝至今已整整十年了的電影吧!


創作出《駭客任務》的華卓斯基兄弟檔,在那之前所擁有的知名度和編導資歷,其實是遜於《魔戒》導演彼得傑克森的。但就如《教父》、《大白鯊》、《魔鬼終結者》和《黑色追緝令》一般,平地一聲雷所竄起的年輕導演鋒芒,其力道往往足以改變電影工業的一整個世代。只是,在講求投資報酬期望值的好萊塢片廠體制下、又是這麼一部需要A級製作的豪華科幻片,籌備《駭客任務》的劇本早已多年的這對兄弟在最初、其實只拿到區區一千萬美金(呃……)的預算在手上。

但他們夠亂來的地方也就在這。華卓斯基兄弟在當年、把一千萬美金通通燒光後,拍出來的竟然只有電影開場的十分鐘。他們把這段成品放給華納的高層看,而那些大人物們卻是出乎意料地——噢不,是根本廢話理所當然地——被嚇呆了。當場就簽字核准了剩下所有的預算。


那段開場,你現在還記得嗎?正是在《駭客任務》的預告中、讓當時的你我瞪眼驚呼的那一幕:一身閃亮皮衣的崔妮蒂,面對攻入房中的一批巡邏警員,她先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撂倒其中幾人、然後一轉身,再凌空蹬起、擺出一記大鵬展翅的架勢——此時時間倏然地凝結,鏡頭卻騰空繞轉了一百八十度、從她的左面轉到她的右面,才看她又一腳踹飛那個警員。

便是這招「子彈時間(bullet time)」,或稱作「時空凝結」,或說是「慢速環場」,為《駭客任務》寫下了超越同期電影的技術性指標。將上百台相機嵌在綠幕裡、環繞住現場模擬運鏡的軌跡,這實現子彈時間的手法為全片帶來了至少四段奪目的場面效果。從崔妮蒂的飛踢、墨菲斯的奔逃、尼歐的下腰到他與史密斯探員的地鐵站決鬥,子彈時間的新鮮感和炫目度、那無與倫比的未來感和臨場經驗,都在我們的記憶裡留下了再難磨滅的印痕。


於是每每說起《駭客任務》,這四個字有好長一段時間幾乎就是「頂級視覺經驗」的代名詞。拖曳出螺旋飛行軌跡的一顆顆子彈、珠落在摩天閣樓中的傾盆大水滴——撞毀在玻璃帷幕上的直昇機機身,先是引起一串同心圓震波擴散在大樓的牆面上,繼而才看到一片片玻璃脹彎後碎裂、將直昇機爆炸的大火球輝映在漫天散落的銀屑裡。


另一方面,《駭客任務》不只在技術上刷新了觀者的視覺經驗,更在風格上重塑了好萊塢的動作片印象。找來袁和平擔任本片武術指導的華卓斯基兄弟,顯然從以前就是港式功夫電影的粉絲吧?於是在以往的動作片中、位居高潮地位的肉身搏鬥戲,在此進化成一吐拳一格擋、一掃腿一擊掌都揉入了功夫電影見招拆招的雙人舞美感。在這背後,不僅僅是最方便實用的吊鋼絲技術、配上本片超高水準的後製特效,更還有幾個主角受到袁家班紮紮實實特訓數個月的成績。也因此你我才會至今仍記得那段融合了吳宇森式的槍戰美感、牆瓦磚礫紛飛在大樓的警衛廳,而尼歐和崔妮蒂兩人如入無人之境地擺平全場的絕對經典戲。


當口中默唸著「There's no spoon」的他們乘著電梯鋼索來到屋頂,等在面前的是難纏(但卻西裝筆挺!)的電腦探員。便是在那片白色的屋頂上,名留影史的「尼歐下腰閃子彈」場面再度驚豔了全球的觀眾。無招要如何勝有招?許多少年漫畫都會告訴你:只要動作快到讓敵人完全跟不上,就什麼都不用怕了。藉由子彈時間突出的敘事效果,武俠小說裡「一眨眼功夫」難以看清的出招得以被放慢了;而身為一個畢竟比西方觀眾多看了不少功夫電影的台灣影迷,在《駭客任務》的諸多創意間也許會有三分是熟悉,剩下的七分、依舊是驚喜。

但《駭客任務》身為一部電影,之所以夠格稱得上「偉大」,其關鍵仍在它核心處的世界觀設定。在系列作的歷史交代中,人類文明的進展在二十一世紀邁上了頂峰,各種先進的機器人成了輔佐人類生活的最方便利器。然正如一切討論人工智慧的「自我」的科幻作品般,有主見有思想的機器人「是否擁有『人權』?」是一座文明在科技進程上飛奔的同時遲早要面對的課題。在二十一世紀末期,拒絕被當作工具銷毀、被當作財產處理的機器人於是建立了自己的國家「01」,且靠著先天優勢的經濟力成為貿易市場中的後起之秀。當然,其迅速強盛的國力也讓全世界無法不眼紅。


人類當然嚥不下這口氣。一場「全人類大軍VS機器人王國01」的大戰於焉展開。但最後的結局你們都很清楚了:機器人得到最終的勝利,而一度絕望地施放化學武器遮蔽藍天、冀望能靠著切斷太陽能來癱瘓機器軍團的人類們,則像在承接自己的罪業般,被機器人抓來當作能量的來源。「Fate, it seems, is not without a sense of irony.」墨菲斯如是說。在這史稱「二度文藝復興」的大變革過後,全人類的價值變成了一顆顆供應能量的電池,而其意識則被接上機器文明所建造的、名為「母體(The Matrix)」的虛擬世界中,過著難辨真假的生老病死。

「介於現實和夢境之間」,是《駭客任務》念念不忘的對「母體」世界的描述。片中多次地辯論什麼是「真實」:「如果『真實』指的只是你的所感與所聞、所嚐與所見,那所謂的真實也不過就是你的大腦所接收到所解讀之的一堆電子訊號罷了(If real is what you can feel, smell, taste and see, then 'real' is simply electrical signals interpreted by your brain)。」以科學的目光去看待所有事物,到頭來一切都只會剩下物理和化學。但靈魂的本體應該不只有電子訊號,而還有讓它們繞之旋轉的「存在」的核心吧?


另一方面,片中當生理存在於現實、心理進到母體中的「連線」狀態,不只像是在作夢,更在某些層面上神似二十一世紀初期的我們、在網路上扮演另一套身份的情境。什麼是自我?什麼是誠實?受困於母體中的人們並不曉得他們是在虛構的世界裡,所以他們所表現的與(更重要的是)所經歷的種種人生酸甜,都會原原本本地反映出他們的自我。相反地,我們是有意識地感知到網路的虛擬性和匿名性的存在的,因而在此、我們所呈現出的必定會有別於現實中的自己吧?

但——請容我再自顧自地聯想遠一點——如果在明確知曉匿名性的存在下,人們在網路上的文字與作為、敘事邏輯與想法呈現都會變得更無顧忌、更直接也更忠於實感,那究竟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偽?什麼樣的身份才是真正的自我?


網路面具的隔離性,究竟是將我們彼此拉遠了?還是其實,把我們推向赤裸裸地彼此面對的距離?

而在《駭客任務》的世界裡,還有一項設定是「你的身體無法沒有心而活」。這項理論的反面應用成了:片中不管在母體世界裡、還是在現實環境中,「心」都是凌駕於大腦(與一切生理機制)之上的存在。只要心篤定、心相信、心知道,則可以說服大腦無視母體中一切的物理規則、甚進而影響和改變整個系統的運作。反之,如果心被欺騙了、以為自己死掉了,則現實中的肉體亦會跟著停機。「一切生理機制的反應,都是可透過意志和理性去控制、去扭轉的。」這究竟是哪一門流派的學說?


更有趣的是,片中的正角們強調著「真實」、強調真相的絕對價值,因為母體中的人們是被奴役的,而「醒過來」的他們則在「拯救其他的同胞」。但另一方面,華卓斯基兄弟也藉著叛徒塞佛之口說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聽從他(墨菲斯)的命令罷了!」來否定所謂「真正的自由」。如果醒來的結果並不能改變什麼,且還被剝奪了原本在母體世界中體驗喜樂、安逸、對生命的享受和(我相信其價值無法否定的)愛與被愛的機會,那誰又能批評選擇異途的塞佛是真正的錯呢?

一不小心,還是岔題岔太遠了。在《駭客任務》的劇情主軸上,一方面隱隱透著前述種種哲學思辯的痕跡,一方面也在尼歐本身的旅程裡辯論著存在與選擇、使命與自由意志等等的命題。關於母體世界的架構、整個系列中各種角色的位置與象徵意涵,乃至於導演兄弟在三部曲後段又追加探討的捨己、頓悟、大愛與小愛、和平與戰爭等等的命題,在往後的幾篇文章中勢必還有機會詮釋。在此我想要再聊聊的是:在《駭客任務》裡我們已不難看見的、各種人物設定的精彩與鮮活。


俐落果決的崔妮蒂形象,是《駭客任務》當年最成功的角色造型。一身皮裝、一頭短髮、墨鏡和風衣,配上凱莉安摩絲冷調而篤定的嗓音,既帥氣滿點又不失女性吸引力。我永遠記得當年高中、上體育課的時候,和同學們在泳池裡奮力地模仿崔妮蒂的凌空迴轉飛踢——幾個大男生在泳池裡蹬著跳著比劃著,那畫面如今想來真是囧臉到極致……


另一方面,勞倫斯費許朋的墨菲斯氣質,在精神導師的威嚴和慈如父兄般的令人信賴間,取得了不失高度的平衡。我得說的是,這位演員的能見度也許並不高,但光憑著對墨菲斯的詮釋,他已留下了某種山謬傑克森從來都不曾有過的「大師」形象。


當然,整部《駭客任務》在陰冷中帶點幽默、在思辯中不失酷勁的敘事調性,有很大一部份是來自扮演男主角的基努李維。無法否認的是,他說實話並沒有花太多力氣在「演出」上,而只是呈現那向來表情不多的「自己」。但尼歐這角色的內斂、不擅應對、自我懷疑和若有所思,還真完全符合他的氣質。若要回頭去考慮,要換上哪個好萊塢男星來飾演尼歐比較好?似乎不管怎麼想,那種模樣的《駭客任務》都會慘不忍睹。


整個《駭客任務》系列,可說是尼歐他從睜眼到覺醒、從發現自我到做出選擇到承擔責任的一連串過程。而基努李維的演出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逐漸藉著受訓增長信心、再到死而復生進入了來世(祭司所說的:「maybe nex life」)真正地成為救世主(The One)……這一路上的說服力和層次轉換不可謂不足。也因為如此,到了第二集一開場看見尼歐時,我們已完全被說服、也信賴他的天下無敵了。


再說到可愛的祭司,也許是整部《駭客任務》最為迷人的角色吧?愛吃糖果、愛烤餅乾的祭司大人,說起話來有種反反覆覆的哲學方向感。對主角一行人而言,祭司所扮演的是引導的角色。而雖然這項定位在續集的劇本裡有點被顛覆了,但我相信那是華卓斯基兄弟們在決定開拍後才又追加的吧。因此在《駭客任務》中,祭司仍舊是個令人信賴的、講起話來頗為逗趣又帶點禪意的淘氣阿婆。


但可別忘了,在整部《駭客任務》的卡司裡,如果遺漏掉飾演史密斯探員的雨果維明,那就真是大錯特錯了。史密斯探員的特色在他絕讚的說話方式——那裝模作樣的神情、那微微偏頭的目光——這演員顯然不用花多少力氣,已經把這角色演得沒人學得來了。光看尼歐被抓走的那場審問戲裡、史密斯一字一句地從齒縫間擠出的那些聲調和頓挫、咬字和重音,便能讓我在過去的這十年裡每一回重看,都要捧腹拍案一番。


於此還能連接到:片中的角色命名多少都帶有宗教與神話的意涵,從「沈睡之神」墨菲斯、「三位一體」崔妮蒂,再到祭司、神諭和甚至「救世主」本身的彌賽亞形象,都不脫和西方古典的連結。但《駭客任務》之所以特別,更因為片中許多名詞和電腦軟體的相關:從Mouse到Switch、從紅色藥丸內含的搜尋信號到三兩下功夫下載完畢的駕駛能力等等、從「you've been bugged」到「Matrix」這個用詞的本身,都是再明喻不過的計算機概念。

關於系統與病毒、程式的刪除與回收、AI(人工智慧)的自我意識和系統中的不可預期性(亂數),亦會是往後討論的話題。但在《駭客任務》裡,你我已經看見華卓斯基兄弟藉著人體插孔連結、有線電話出入口、甚至是監控全局的接線生(operator)角色,巧妙地將當時正在起飛的網際網路概念具現化了。那麼在片中,可以隨意安裝外掛的人類們,所扮演的又是何種角色呢?瀏覽器嗎?


於是在這麼多年過後,我又重新再拿出《駭客任務》來回味。那盒DVD甚至不知為何,竟然還是日本版的。而即使十年過去了,華卓斯基兄弟的敘事氣質依舊令人莞爾:那是當主角一行人全員進到母體中、畫面繞著入口處的房間旋轉時,所有人陸續現身在四周的蓄勢待發感;那是每每電話一響起,鏡頭便刻意特寫近拍那架黑色的電話、叮鈴鈴響著好讓人驚心的距離;那是在角色決鬥的場邊、風吹過一片枯黃的落葉,噢抱歉更正,是吹過一張皺巴巴的舊報紙時的配樂……


為了要呈現某種疏離感,片中在母體世界裡的畫面經過後製處理、是幾乎沒有藍色調的。相對而言,「真實世界」裡的廢墟場景則是大量動畫的堆疊,從機械沙漠的地表、昆蟲感十足的烏賊機器人、到人類被集中培養的電池海,對當年已看過不少電腦特效的我們而言依舊是嶄新的經驗。這一切在華卓斯基兄弟把故事說得夠順暢、夠引人入勝,節奏控制得宜、起伏掌握有致的情況下,雖然很是複雜,但在第一次接觸的時候並不難看懂,在之後重看更會發現片中每一句對白都是藏有深意的、都是安排得話中有話。


所以在最後,我想重提片中我最喜歡的一句對白作結。嗯不,不是「It is not the spoon that bends, it is only yourself」,不是「Every thing that has a beginning has an end」(進度還沒到那裡啦!),也不是「I can only show you the door, you are the one that has to walk through it」。而是當尼歐滿頭問號地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The One」,此時祭司以一句絕妙的譬喻告訴他「別再窮想了」。她說的是:

"Being the one is just like being in love. No one needs to tell you you are in love,
you just know it , through and through, balls to bones."

2010年5月15日 星期六

成事在人

"走出那覆蓋我的深夜"
"黑暗像地獄一般層層籠罩"
"感謝上帝賜我不屈不撓的靈魂"
"就算被地獄緊緊抓住"
"我不會畏縮,也不會驚叫"
"在命運的恫嚇下,我傷痕纍纍仍誓不低頭"
"在這憤怒和淚水之外"
"恐怖的陰影在遊蕩"
"然而歷經多年的威脅"
"終會發現我無所畏懼"
"無論我將穿過的門有多窄"
"無論我將承擔的責罰有多重"
"我是自己命運的主宰"
"我是自己靈魂的舵手"

2010年3月10日 星期三

死刑

執行死刑,就能嚇阻犯罪嗎,能夠安慰受害者與他的家屬嗎?
殺了一個人,判殺人犯死刑,好像有道理。
殺了100個人,判他死刑,划得來嗎?
人都死了,在殺他,對事情的幫助是什麼呢?

要負的責任一定有,但是死刑是唯一的答案嗎?
在罪犯犯案前,我們對他做了什麼,我們還能為他做什麼。
應該說,每個人在沒有做壞事前,我們應該做什麼?
這才是我想要知道的,我們該做的。

2010年3月9日 星期二

輪到你了(續集)


每次聽這首歌,我都想起這些歌詞

輪到你了


當我看過一次,我就再也無法融入原來歌曲的意境了。

2010年3月1日 星期一

L107的感想

我一直以為,走完IN,我就會有一個大寶藏,一輩子用不完。走完里程的教練,我才發現,我得到的是一個工具,可以在每個當下,做新的選擇。不斷的去穿越,轉換。而不是有一個坐吃山空的禮物,用也用不完。